世界最濒危虎种何以安家南昌

“锯牙钩爪利如锋，一啸寒生万壑风。”华南虎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，也是中国特有的虎亚种，有“中国虎”之称。作为最接近原始老虎、位居生态链顶端的旗舰物种，它不仅在生态系统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，而且在研究虎的起源和演化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科学价值。遗憾的是，这一“山林之王”现如今在野外已难觅踪迹，人们仅能在动物园里一睹其风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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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前，据媒体报道，全国人工饲养的华南虎有200余只，其中，近五分之一的华南虎生活在南昌动物园。以上数据引发诸多关注。这一濒危动物是如何在南昌“安家”的？近日，记者走进南昌动物园，探秘“中国虎”。

■信息日报全媒体记者沈冠楠/文

在南昌生活的华南虎 (南昌动物园供图)

人工喂养华南虎幼崽 (南昌动物园供图)

南昌动物园里的“老虎家” 44只华南虎“躺平”度夏

正值暑期，南昌动物园菡萏飘香、人潮涌动，园中的华南虎散放区更是备受游客青睐。不少游客登上观赏廊桥，寻找灌木丛中的华南虎身影。

茂密的灌木丛、起伏的石山、视野广阔的草地，从廊桥处俯瞰，满目皆是深深浅浅的绿色，其间点缀着水塘、木爬架、遮阴架等，树丛边设置了出入口，直接连通到内场，这里正是南昌动物园于2009年打造的华南虎饲养繁殖和野化训练基地。

动物园办公室副主任邝华明介绍，基地总面积约40亩，外场的植被主要模拟老虎野外生存环境，内场笼舍配备监控摄像头，近年还加装了红外摄像头、警报装置，力求在确保科学、安全、便利的条件下让老虎们找到“宾至如归”的感觉。

历史上，华南虎曾广泛分布于我国中南部大部分地区。在江西，九江修水县清道光四年的《义宁州志》中就有相关记载：山农每当草枯时举火烧之，以免藏虎，号曰：“烧畲”。

20世纪50年代以来，由于种种自然和人为因素，华南虎栖息地被严重割裂，种群规模大为减少，乃至形成生存危机，于1996年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极度濒危的十大物种之一。20世纪70年代后，就再也没有在野外发现华南虎的确凿证据，人们只能在城市动物园中一睹这些昔日“山林之王”的风采。

近日，记者在华南虎基地内场看到，老虎们以“家庭”为单位，被分配进一间间“宿舍”，通往外场的入口被打开，可自主出去“遛弯”。而在高温天气下，大部分华南虎选择在室内慵懒地“躺平”，饲养员们则贴心地准备了冰块、风扇等降温物，帮助世界最濒危虎种度过炎夏。

邝华明告诉记者，南昌动物园现有华南虎44只，约占全国五分之一，数量位居世界第二，是中国南方地区最大的华南虎繁育保护基地。

让人操碎心的“虎生大事” “英雄父母”生下11只虎崽

随着园区迁址、员工更替，南昌动物园圈养华南虎的最早记录已难以考证。不过，据该园2010年相关论文称，1985年，南昌动物园曾向苏州动物园提供3只种虎，这成为苏州动物园华南虎种群繁衍的虎源。同时，城市动物园华南虎种群的源头，可追溯至20世纪60年代初的6只野生华南虎。

2023年是张俊与华南虎结缘的第14年。2009年，25岁的张俊成为华南虎饲养团队的一员。彼时，园中有4只华南虎，分别为两代夫妻。其中一对便是动物园的“功勋夫妻”——华南虎“欣欣”和“明明”。

原来，2008年，南昌动物园在华南虎繁育上实现两项历史性突破：一是成功繁殖雌性华南虎“欣欣”，改写了江西此前20年华南虎零繁殖的历史；二是联合南昌大学第二附属医院，为先天白内障的雄虎“华华”实施了世界首例华南虎白内障摘除手术(术后改名“明明”)，开创了业界的先河。

后来，这两只老虎成为南昌动物园的英雄虎妈、英雄虎爸。据介绍，它们在2011年、2012年、2013年、2014年先后繁殖出3只、3只、4只、1只虎崽，为南昌华南虎种群扩大立下汗马功劳。至2015年，南昌动物园华南虎累计达24只(8雄16雌，其中育龄虎16只)，在当时一度跃居成为全国乃至于全世界动物园中最大的华南虎种群。

张俊说，华南虎寿命一般在15岁左右，圈养的要长一些。现今，雌虎“欣欣”已经去世，雄虎“明明”则健在，16岁的它目前在园中安享晚年。

按“谱”索“虎” 跨省相亲

人工饲养华南虎，面临着新生幼崽成活率较低、成活幼崽身体亚健康甚至残疾、母兽不带崽被迫进行人工哺育等一系列问题。其中，种群近亲繁殖导致的高遗传病风险，尤其受到国内多家华南虎养殖机构的重视。

研究表明，目前华南虎后代存在的遗传疾病普遍表现为短尾、寿命短、斜视、脊柱侧弯、腭裂、智障、繁育力下降等。

1995年，为加强华南虎保护和规范繁育，中国动物园协会成立华南虎协调保护委员会。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为华南虎建立“家谱”，在给其找对象时尽可能调配血缘关系较远的个体。

这一原则落在具体操作上，则催生出国内各机构关于育龄期华南虎的“相亲”及交换。以南昌动物园为例，当虎崽长至2-3个月时，便会被植入一张生物芯片，同年底，由华南虎协调保护委员会发放谱系号，统一进行谱系管理。

“芯片就相当于华南虎的永久身份证。”南昌动物园动物医院院长黄薇告诉记者，种群谱系管理信息中包括其出生年月日、父本、母本、出生地、出生时间、名字等一系列信息。此外，华南虎协调保护委员会每年在全国范围内公布谱系信息和MSI信息(配对适宜性指数)，各地动物园提出意向后，由委员会统一按MSI值进行配对。

如一只虎崽的父母谱系号分别为“479”“489”，表明其父是按照“谱系”调配，从河南洛阳跨省“入赘”到南昌动物园的。“为保障公母老虎顺利繁育，我们会给新交换来的老虎安排单独笼舍，观察一段时间后，再试着合笼，合适的话，就启动正式合笼。”黄薇说。

类似的“相亲”不在少数。张俊表示，在疫情前，各地动物园每年都有交换，南昌动物园的华南虎，有“引进来”的，也有“走出去”的，南昌华南虎圈养数量也因此逐年上升，圈养种群也慢慢恢复。不过，近几年受疫情及政策影响，国内老虎运输还未恢复。

“虎妈”不带崽 虎宝有人爱

今年2月16日出生的“愿愿”是南昌动物园最小的一只华南虎。记者采访时注意到，小家伙住着“单间”，安静地望向饲养员，一旁是一个玩具球。这一岁月静好的画面背后，却是严酷的现实——“虎妈”不愿带崽。

育幼是华南虎繁育的一大难关。2013年9月，由于母虎“蓉蓉”拒绝带崽，南昌动物园通过媒体向社会征集“狗奶妈”，最终成功征集到一只拉布拉多母犬“小梦”，实现世界首例家犬哺育华南虎。

但是，“这毕竟要‘碰运气’。”张俊回忆说，那次征集了几百只母犬，可很多一进虎笼，就非常害怕，能征集到一只不害怕、不排斥，并且性情温顺、奶水充足的“狗奶妈”实属不易。

为提高幼崽存活率，南昌动物园准备了6台育婴箱，对出生后被“弃养”的华南虎幼崽进行人工育幼：设置好合适的温度、湿度，将幼崽迁移入育婴箱，一崽一箱单独饲养。

幼虎“愿愿”正是经过3个月人工育幼顺利长大的。张俊介绍称，园内设置专职育幼人员，24小时轮流看管，每天用奶粉通过奶瓶分次喂食。

喂食的经验被一点点摸索出来。“此前羊奶、牛奶都试过，后来发现最适配的是猫奶粉。”张俊说。次数方面，则从最早的一日6次逐渐递减到4次、2次、1次，单次食量则从50毫升逐渐递增。

重寻“失去的野性” 尝试培养圈养老虎野外生存技巧

六七斤精肉、七八个鸡架、一整只兔子、七八个鸡蛋，这是一只成年雄性华南虎每天的食谱。

每天的“分料”是一件精细活。24岁的饲养员李逸轩是张俊的徒弟。他告诉记者：“上午扫完笼舍后，就要开始处理园方运来的肉类饲料，具体事项是将大肉分成小肉、剔除脂肪等，大概要花费个把小时。”

为给老虎们加强营养，饲养员们还会增加多维元素片、钙粉、钙片的喂食。尤其是对待产虎妈，会特意给它“开小灶”，把惯常的猪肉换成牛肉，并给其补充维生素E、维生素B等。

华南虎协调保护委员会数据显示，经过多年努力，截至2021年，华南虎数量已经突破250只，主要分布于各地动物园。问题也随之凸显，长期圈养导致的野性退化，加剧了华南虎种群野化难度。

近年来，随着华南虎野放呼声的兴起，不少饲养机构都尝试着培养圈养老虎野外生存的技巧。

在南昌动物园，华南虎活动的外场被分割成若干个区域，作为成年老虎的“领地”，同时模拟野外华南虎的生活方式，如给圈养老虎投喂活食、将其他动物的粪便尿液放在外场等，以激发它们的本能反应。此外，不同于圈养，自然界的老虎并不能“定点吃饭”，常常“饱一顿、饥一顿”，因此，园方采用“隔食”的方法，即每周有一天不喂食，以促进老虎消化和保持它们的野性。

作为长期陪伴华南虎的一线饲养员，在张俊看来，华南虎回归山林，目前还不是时候。“只能说是一个美好愿望，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保持这一物种不灭绝。”他坦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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