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家访谈 | 这个南京男人骑坏9辆电瓶车,开导上万人,20年救回463位轻生者

来源: 腾讯网2023-09-01 07:48:27
  

“我希望自己是个编剧,续写这些故事,但故事的走向终将由剧中人自己把握。希望结局是美好的。”

记者|吴 雪

南京长江大桥上,冷风呼啸而过。


(资料图)

阴霾水雾遮住了前路,赶路人归心似箭,将头盔遮住耳朵,双手攥紧把手加速,再加速,桥两旁的玉兰花灯柱疾驰后退,仿佛与桥上的一切喧嚣隔绝。

没有人注意,玉兰花灯旁,有一束灰暗的光,男人拿着白色毛巾,对着大桥栏杆上一行字,来回擦拭。男人名叫邱志杰,艺术家,他身材瘦小,小麦肤色,被擦掉的字迹血红,沾满灰尘。那是一行颜体行书风范的书法,写着:“当爱烟消云散,我剩下的只有忘情。”

被擦掉的这行字,是2008年1月6日大桥自杀者割破手指写下的遗墨。邱志杰割破自己的手指,在遗墨旁边写下了一行新字,“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”。他把这句无厘头的话比喻成一个钩子,想用它“把自杀者从钻牛角尖的情绪中钩出来”。

邱志杰用艺术干预自杀的方式,答案是什么不重要,重要的是能否跳脱出自己。南京长江大桥是中国著名桥梁之一,也是自杀高发地之一。在这里,人类的自毁倾向被无限放大。大桥高60米,站在桥边,江水离自己仿佛只有两三米,静止的波纹触手可及,一个万念俱灰的轻生者站在栏杆前,徘徊数趟,纵身一跃,不消7秒,便消失在滚滚江水中。

悲壮,瞬间弥漫到大桥的每一个角落。据南京市心理危机干预中心主任张纯统计,过去至少有2000人从这里跳桥身亡。

比邱志杰早五年的2003年,“劝生者”陈思更早地走上大桥。他总是穿着黄色马甲,眼睛机敏地观察桥的两旁,电瓶车车身上“善待生命每一天”七个字,似乎在告诉轻生者:“转念接纳,方可重生”。往后20年间,陈思骑坏了9辆电瓶车,帮助开导了11080位对生活无望的人,救回463名轻生者。“南京天使”的称号也因此被传开。

上图:2023年7月1日,一位神情紧张的小伙子趴在栏杆上望向江水,陈思始终在其身后盯着他。

大桥全长4.7公里,一趟来回是9.4公里,陈思每日巡逻9次,总里程数是84.6公里。风雨无阻,无一例外。经年累月,陈思的脸、胳膊和胸口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红斑,这是大桥上的烈日赐予他的“勋章”。“年纪大了,我一使劲手就抖,怕一下拽不住,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。”陈思思量再三,决定在2023年9月19日这个日子正式退休,不再上桥,但依然在驿站救人,希望相关心灵康复机构将自己救人的经验传下去。

在陈思退休前夕,《新民周刊》记者前往南京,在长江大桥和心灵驿站,访谈了这位“中国好人”。在陈思走红故事背后,有死之悲痛,生之幻想,更有一个好人“必须成为好人”的挣扎和困境。“整整20年,这是我对自己的交代。”

生死

面对镜头,接受过许多媒体采访的陈思,依然有些紧张。他端坐着,双手合十,说到口渴了,就迅速拿起茶杯抿上一口。不时,他会请求暂停采访,好让他有时间再抽上两口烟,缓解焦虑,私底下,陈思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。

夏日清晨,天亮得早,6点,陈思准时出现在桥北路或四平路的两个大桥入口处,开始一天的巡逻。他个子不高、微胖、皮肤黝黑,戴着十分显眼的蓝色头盔,骑着一辆有些破旧的电瓶车。南京长江大桥的南堡,有一处可停歇纳凉的建筑,那是陈思常年的据点。

曾经有家江苏著名企业捐给陈思一辆电动车,并承诺每年更新一辆,但由于没给发票办不下来车牌,只能放在家里落灰,一年一辆的承诺也不了了之。

陈思停下电瓶车。不远处,一双白色的杂牌运动鞋,叉开着在南京长江大桥的红色方格地砖上形成一个不标准的“丁”字。鞋子在陈思眼中往往意味着死亡,不出意外,有时,鞋子里还会滑出一个手机和一封遗书。

上图:南京市葛关路132号,驿站门口,陈思骑上电瓶车准备上桥巡逻。摄影/吴雪

警察很快为了那双白色运动鞋赶来,报警的是路人或目击者,不是陈思。二十分钟前,陈思来这儿巡逻时,并没有看见要跳桥的人。水上公安船也驶过来打捞尸体,没有任何发现。

桥栏旁还有一个三角式的浅色擦痕,上面散落着两块一元钱的钢镚。陈思也总在大桥北堡往南数的第13根玉兰花灯柱旁看见它。那儿是大桥主桥的中界线,江水最深,人倚靠着栏杆,视线只会拥有广阔江面上鱼鳞波纹闪着的白光。如果陈思探出头去,看见靠近江面的栏杆外侧同时变浅,“妥妥有人下去了”。

陈思有些懊恼,但也清楚,长江大桥没有盖子,它像一个死亡漏斗,决心赴死的人被救上岸的几率并不大,他唯一能抓住的是在生死之间徘徊的人。有一日,陈思在桥上巡逻,看到一位黑衣女人坐在一块棱角分明的土房基石上,用手捂着右脸时,陈思忽然停下,“这人不对劲,她用手擦鼻子,有鼻涕就肯定有眼泪”。陈思迅速聊起江里的鱼和女人拉近距离。

女人抬眼看他,瞳孔外侧满是血丝,女人并不排斥与陈思对话,她用手擦掉鼻涕眼泪,抹在裤腿和运动鞋上,开口说话了,女人是一个典型的农村母亲,与丈夫每天砸墙刷漆把儿子供上大学,买江景房。现在丈夫打工还房贷,她带孙子,儿子却因同事换车,也想要父母把自己那辆十万元的车换掉。

陈思确认这是一个想要自杀的人,转而开启了劝人模式:生气死了是仇人高兴,亲人倒霉。好好活着,我不相信这个世界能有过不去的坎。女人抽泣着,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丈夫,用陈思都听不懂的方言倾诉着,半小时后,她按下挂断键,起身,说自己要回家了。

目送黑衣女人离去,陈思笃定她不会再回来自杀,那几句话够她用了。而救人的时间久了,陈思从背影就能判断出桥上的人是否有自杀的念头:“内心极度挣扎的人,肢体背影是僵直的,眼神空洞,嘴唇干裂,看着就像没有灵魂的空壳,那么他一定正在考虑怎么解脱。”这是陈思用每次猜测失败后遭到的白眼,逐渐累积成的经验。

但当轻生者开始攀爬栏杆时,陈思就顾不上那么多了。有一次,一位68岁的老人已经把右脚搭上了栏杆,陈思立马停车,脱下自己的志愿服,一只手撩着,一只手指向要跳桥的老人,从大桥上四道拥挤的车流中挤了过去。他环起手来卡住老人的腰,将他拽了下来。

长江大桥边的护栏高1.5米,由于背面没有着力点,攀爬护栏不好借力,个子小巧的女人会脱下高跟鞋,直接纵身跃下,几乎不留给他反应的时间。

2013年9月19日,陈思开始在《大桥日记》上记下与轻生者有关的故事,其中不乏他自身的主观感受。这本命名为《大桥日记》的日记,最初是一本又一本靠双手写下来的日记,后来被志愿者摘录成博客誊写到网上。

因救人走红后,四川某出版社找到陈思,希望以30万元的版税将《大桥日记》出版成书,遭到他的严词拒绝。“那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,我怎么能拿别人的伤痛卖钱。”陈思心里这根“警戒线”,不允许任何人去碰。

上图:关于《大桥日记》,陈思有自己的打算,他准备奉献给南京大学心理系同学,供研究使用。

噩梦

7月23日清晨,天雾朦朦的,陈思和志愿者一行来到长江大桥桥下,为自己未救回的人做了一场法事。当天,陈思猛抽了几口烟,手里的香烟一下子燃烧了一半,他皱紧眉头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在他看来,这一仪式,谈不上什么意义非凡,却是解开自己心结的一种方式。

救人前几年,陈思每晚一躺下就做噩梦。梦里,被渣男欺骗的女人,无法给妻儿提供更好生活的沮丧男人,追求完美的知识分子,得抑郁症的高中生……通通在他的注视下坠入江底,随滚滚波涛而去。每次惊醒,他都要被吓出一身冷汗,手脚冰凉。

陈思,想要的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交代。

早些年,陈思救人的故事登上新闻,被大量媒体报道。即便是救人性命,互联网上也传来不同的声音:“连死的权利都没有,这些人真惨。”陈思很不屑,风凉话谁都会说,但救人这件事,做一次就赚一次。陈思守望大桥几十年,见过太多轻生者想离开人世前的最后一瞬。他始终觉得自杀是可以被阻止的,也有理由这么相信。

那是一个星期四,陈思去物流公司上班,没有去巡逻。一位1米66的小伙子推开路人的阻止,翻越栏杆打算纵身一跃。小伙子看着底下汹涌的江水,突然反悔了。

他双手紧紧扒住栏杆撑了半个多小时,直到体力不支。那是11月,秋天,桥边萦绕着白色的迷雾,他陷入迷雾中,身体慢慢变斜,双手撑开,最终以背影拥抱江面,扑通一声,溅起了三米多高的水花。50米的坠落时间,不超过3秒。

小伙子穿着厚羽绒服,没有立刻沉入水底,过路的渔船将他拉起来,西裤上的皮带都被冲开,露出了肚皮。不幸的是,他的内脏已经被江面拍碎,两个小时后因内出血抢救无效死亡。“小伙妈妈打来电话哭诉,如果当时你在就好了,你有经验,路人只知道围观,不敢去救。”

事发第二天,再度上桥,陈思也想,如果他在就好了。越想越觉着胸闷气短,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,大桥上的清洁工帮他拿来了降压药,陈思就着水“咕嘟咕嘟”大口吞下。

陈思最害怕的是,有人从自己眼前自杀死去。

2003年的某一天,陈思曾在大桥上救下一名因丈夫出轨而想不开的年轻女子,当天下午,女子返回大桥,跳入江中。当时,陈思距离她300米,救助无果。

那天晚上,陈思一口饭没吃。自此,他养成了抽烟喝酒的习惯。逮到烟抽烟,逮到酒喝酒,仿佛酒精和烟草的微醺,能铲除掉躲藏在脑海深处的阴霾。但未能救人的恐惧常年伴随着陈思。当一个红头发的女孩骑上桥栏杆时,陈思曾试图救过。

他发动助力车,但油门加得太猛,发动机到处漏油打不起火来,只好跑步前进。在离女孩200米的时候,她跳下江去,身影在水中冲过50米,还能听见女孩喊救命的声音。一个浪打下来,水面终于又归于平静,陈思再也没见到她,连那红颜色的发丝也再没能见到。

上图:陈思和警察合力救下一位轻生的白衣女子。他在朋友圈感叹:“年轻人跑的太快,跟不上了。”

陈思说,那天晚上他梦到江水形成巨大的漩涡,女孩就在眼前坠落。自己在桥上边跑边喊,差一点儿就到了。陈思被老婆推醒,问你怎么脚踢手刨像跑步一样?后来他还梦见这个女孩许多次,“但不再是红头发,而变成了黑头发、绿头发”。

都说时间能治愈一切,但陈思总是本能地拒绝采访,因为采访意味着袒露,将记忆一点点地剥落,这很残忍。“这些记忆又不是什么功劳,是人家的疮疤,我心里一直记着。”

对于轻生者而言,复盘糟糕的人生体验更是常人难以忍受的苦楚。自杀是一件不光彩的事,公开露面甚至倾诉,他们均避之不及。陈思拨通了一个曾经救过的大学生的电话,第一次拨过去,空号;第二次换了一个号码,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,男孩迟疑了十多秒,最后说:“你找错人了吧?”陈思撇嘴,耸肩,挂断了电话。

撑伞

救人多年,陈思早就意识到,人在最困苦的时候,并不只会挣扎求生,也有可能确实会主动地放弃生命。对那些轻生者的有意忽视,在某种层面来说是一种逃避。他人的死亡,不意味着声音的消失,恰恰是提问的开始。

多年来,陈思内心正义的灯塔从未熄灭,他属于心灵鸡汤作者口中的一种人:自己淋过雨,也不忘为他人撑伞。

关于救人的“起心动念”,陈思自己也说不清、道不明。应对媒体的说法是,2003年9月,他一边炒菜一边看电视,当时《南京零距离》正播放一个来自苏北男人从大桥上跳下来的镜头,男人摔在花坛边上,脖子上的金项链还反着光,“一看那个场面,我菜都炒煳了”。

在救人之前,陈思是一个从宿迁农村到南京市打拼的农民工。他在1990年来到南京,去到建筑工地上挖土方,约定月薪300元,每天推板车铲铁锹,身上穿的衬衫脱下来,抖会儿都是盐。建筑工地的老板是容易消失的一类人,陈思用自身经历体会到了这点。

没有拿到工资,从家里带来的100多斤大米吃完后,陈思和三个老乡开始流浪,睡在大桥底下,去偷田里的茄子。直到遇见同乡人,陈思留在菜市场拾捡破烂,卖了两年的熟菜和水果后,终于在1995年5月1日开了一家小商店,在城里站住了脚。

上图:葛关路132号,是陈思搬迁的第六处心灵驿站,三年一换,像一个魔咒。摄影/吴雪

现在,已经53岁的陈思在一家物流公司做副调度,他太清楚社会底层人在大城市的生存现状了。20年救了463人,他们以剧烈的方式推动着陈思命运的齿轮。陈思原名陈后军,出生于1968年,与大桥同岁。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,年幼丧母,父亲身有残疾,打小就与年迈的奶奶在乡下相依为命。

陈思,是他在接受第一次采访时,随口说的,带着点儿“高风亮节,做好人不留名”的意思。救人这事,总让陈思觉得生活很“甜”,这份“甜”,来自于奶奶的缘故。在陈思的记忆里,奶奶就像是瑞典作家巴克曼曾在小说《外婆的道歉信》中写到的那个古怪又疯狂的外婆——出了名的话痨、爱管闲事,可又时时热心肠,与人为善。

幼时,每到农闲,奶奶便会带着年幼的陈思去帮助邻里乡亲调解纠纷,他打小就看着奶奶劝好一对对闹起矛盾来就要死要活的小两口。

陈思11岁那年,村东头的老李家庄稼颗粒无收,老李自觉家中困难活不下去,准备喝农药自杀,被奶奶一把救下。奶奶劝人的功夫,老李的媳妇感激地将家中仅剩的几块馒头片丢进锅里炸了,撒上白糖,端给陈思当零食。奶奶一直是陈思心中的“超级英雄”。

《外婆的道歉信》的故事中,外婆最终因病去世,陈思的奶奶,也在2010年因病去世,享年86岁。那一年,瑞典的一位导演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参加奶奶的葬礼,以奶奶为原型拍摄了一个故事片。陈思在朋友圈写下一段文字:“对不起,你可以一场就走,我还要顽强坚持着,因为有爱,有坚持,或许会好。”

每次,曾被救起的轻生者打来电话,陈思总告诉对方:“不要再打电话来了,我明天就换电话了。”事实上,20年了,他的电话号码从未换过。2008年,陈思的手机号被印在了全国八年级中学生的政治课本上,那段时间,他平均每天要接上百通电话。

在陈思心里,人都不该死。别人不需要感激他,只要自己有能力后,看到身边的人需要帮助时可以援手,就算是对自己最大的回报。

2014年,陈思救下了一个轻生者,他坐着火车跑到千里之外的郑州善后。当晚,陈思找到一家当地餐馆吃饭,结账时,老板告诉他,单已经买过了,柜台里面还准备了四箱土特产给陈思。聊下来,陈思才知道,偷偷结账的顾客,是他曾经救过的一位“轻生者”,对方不敢见他,以这样的方式表达感谢。

餐馆老板描述“匿名者”的样貌、眼神、穿着打扮,但陈思记不清,他救过的人实在太多了。“你说你姓什么呀,没说,就告诉陈大哥,他一切都好。”陈思笑着摇了摇头,嘴上埋怨着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欣慰。

救心

陈思每一次伸手,总能触碰到社会最深层的戾气与无奈。十年前,陈思救的被家暴者最多;十年后,抑郁症成了那道难以逾越的坎,轻生者作茧自缚,把自己死死捆绑,不给喘息的机会。陈思只能理出“千丝万缕”,拽出这根线,一点点解开,给他走下去的力量。

自2006年开始,轻生者的反复自杀,让陈思突然意识到自己能量的局限,救人不是终点,善后救心才是,这个世界上总会有“光之手”无法照拂到的角落。陈思决定包揽下这一切。

上图:2023年2月,陈思接受芬兰报纸赫尔辛基新闻记者采访。

陈思拿走妻子的存折,用里面原本打算买房的8万元,在距离大桥20公里的大厂区租下一间平房,取名“心灵驿站”,从桥上发现自杀者就把他们带进来,“吃饭,喝酒,让他哭,控制手机,请家人来接”。顺利的话,善后将按照这个流程进行。

葛关路132号,是陈思搬迁的第六处心灵驿站,三年一换,就像一个魔咒,仿佛轻生者将阴霾留在了驿站,满载负荷后,换一处再重新装载。驿站所在位置是一处老式家属院,水泥砌起的门头十分破旧,铁门也有些生锈,院子里碎石子散落,像是很久没打扫过,略显破败。

驿站在长廊的其中一间,面积40多平方米,进门有两张办公桌,一个书架,放满了心理类书籍。四周墙壁上贴着绿色的临时贴,“泪一定要流,饭一定要吃”。往里走是一个“开导室”,里头挂满了陈思和名人的合照,冯巩、孙晋芳、孙俪,最大的一幅是和鲁豫的合影,半米宽高,高摆在书柜上头。“之前给小商店站台用的,现在让萍水相逢的人快速入戏。”陈思说。

在驿站,轻生者短则待上三五天,长则一两年,也因此,陈思聚集了几百名不具名的志愿者。包括距离大桥6公里的“广群大排档”夫妇,驿站对面橙色建筑的酒店老板。妻子因为陈思救人的事情要和他离婚,他急了就说,我一年能救26个人,你一年能生26个孩子吗?陈思一步步扮演起“救世主”的角色,也看到了被救者自杀表面背后生活的阴影。

尹岩在自己早饭摊被市容没收的那个上午走上大桥时,身上还围着围裙和护袖。陈思将他救下后拉到南堡公园吃饭,席间得知,尹岩4岁女儿还被锁在大桥南路的不足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,床边放了一桶水和几个馒头,哭得嗓子都哑了。

在驿站的老旧桌旁,有一叠便签纸,上面是陈思的字迹:“做事知止,修法无限。”陈思经常能够改变自杀者的生死,但也经常发觉,很难改变对方的命运。长期为NHK电视台拍摄纪录片的导演何祖杰曾问陈思,你最想回访的人是谁?陈思回答,我想去找小潘。

2010年,陈思在大桥栏杆下救下23岁的同乡小潘,他开口说自己是一个电焊工,把双手弄伤了。陈思把小潘带回驿站,并介绍他去建设江北公司做电焊工,月薪2000元,包吃包住。两年后陈思再去公司,发现他早已经辞职,失去了联系。

陈思回宿迁老家寻找小潘,发现白色房子里已经没有他生活过的痕迹,父亲说,儿子已经三年没回家了,也从未给家里打过一通电话。陈思叹息:“找不到他没办法,后面的生死跟我没多大关系了,我决定不了。”旁人听了,知道这是一句“反话”,陈思只说他的无力感。

在《大桥日记》里,陈思曾记下这样的字句:“有的故事随江水流逝。有的故事得以挽留,我便记在这本日记里。我希望自己是个编剧,续写这些故事,但故事的走向终将由剧中人自己把握。希望结局是美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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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sdnew0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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